烂柯棋话:一盘引发“西天取经”的棋

有关《西游记》的明刊本和清刊本,虽然没有一本是署名“吴承恩”所作的,但吴玉搢(1698年—1773年)在《山阳志遗·卷四》中记载了《西游记》为吴承恩作,以后经由鲁迅、胡适等人考证,已被学术界大多数人承认。故本文亦采纳吴承恩为《西游记》作者的通论。

  “夫风生于地,起于青蘋之末”。如果没有关键的唐太宗“下棋误事”,就没有“西天取经”故事。兹事体大,不光让我们的童年少了“孙大圣”,还让“文化昆仑”的钱钟书少了一段看《西游记》的名人逸事。


唐太宗“下棋成事”的例子

  刘邦应该是有记载的世界上第一个下围棋的皇帝。以后梁武帝、唐玄宗、宋徽宗、明太祖均有参与围棋活动的记载。“不甘示弱”的唐太宗棋事活动还是相当丰富的。

  为网罗知识分子,李世民曾设立文学馆,收聘贤才。一有空暇,李世民即与学士们吟诗下棋。诗很差,但其中有“方知仙岭侧,烂斧几寒芳”句,这应该是帝王中首次提到“烂柯”的诗。


刘松年《十八学士登瀛洲图》

  李世民的父亲李渊留守太原时,裴寂任侍御史,两个棋友下起棋来,甚至“通宵连日,情忘厌倦”。这样,李渊遇事常常听裴寂建议也就不奇怪了。李世民为了把裴寂争取过来,就拿出数万钱与裴寂赌棋,并常输给他。这样,裴寂就和李世民一道向李渊劝说起兵反隋。李渊拗不过,说了一句:“今日破家亡躯亦由汝,化家为国亦由汝矣。”以后,果然成事。这伎俩在骗取天下第一行书《兰亭集序》中,李世民又用了一次。他派监察御史肖翼扮成棋客,与智永高徒辩才对弈,肖翼得到辩才信任后成功骗得《兰亭集序》真迹于唐太宗。此事在何延之《兰亭始末记》中有载。

  唐传奇杜光庭的《虬髯客传》专述了李世民年轻时下棋的一则故事,这个故事后来成为明张凤翼戏曲《红拂记》中的“棋决雌雄”一出。传说,虬髯客在棋盘的星位上连摆4子,并说:“老虬四子占四方!”而李世民却机智,在“天元”摆一子道:“小生一子定乾坤”。于是,虬髯客打消了与李世民争夺天下的想法,遂“罢弈而去”。


李世民与虬髯客“棋决雌雄”

  以上均是唐太宗“下棋成事”的故事。可在《西游记》中,面对泾河龙王以命相托的时候,唐太宗居然忘记了,典型的“下棋误事”。

   围棋引发了“西天取经”

  《西游记》的原型,如果从“张骞出使西域,盖闻有浮屠之教”算起,可能有些远。故笔者认同陈寅恪在《敦煌本唐梵翻对字音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跋》中的考据,他首次对敦煌S.2464号卷子进行研究,并比较慧立和彦悰为玄奘写的传记《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》,得出“《西游记》等书所从出也”的论述。

  笔者略梳理一下这个《心经》序言里的剧本元素:

   场景:“八百余里古沙河”。

   主要人物:玄奘。

   事件:在沙河逢诸恶鬼。

   结局:只要念经,所有恶鬼,发声皆散。

  那么问题来了,“在危获济,实所凭焉”的“经”又从何而来?尽管导演不让说,但我还是负责地告诉大家:围棋引发的!确切的说,是唐太宗下棋误事。

  先跳过“但见那”“诗曰”后面那些小朋友写作文才用到的好词好句,直接看《西游记》第九回、第十回故事梗概。明白了?“大抵是受王恩宠,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。我此去真是渺渺茫茫,吉凶难定。”原来唐僧的工作积极性并不高,不是他要取经,是唐太宗派唐僧去西天帮他取经。唐太宗要那“经”干啥?需要“经”来消冤孽啊。杀父亲、哥哥、弟弟的罪业,还有那七十二处草寇、鬼魂的索命等等,怎么消?更重要的是泾河龙王的冤怎么消?尉迟恭、秦叔宝表示镇不住啊!

  话说这泾河龙王与袁天罡的叔父袁守诚打赌,侄儿袁天罡是传说中能预言武则天当女皇的人物,泾河龙王和他这个叔父打什么赌呢?在周星驰电影里,打赌出老千是要砍手砍脚的。天庭更狠,直接砍头。这下,腿吓软的泾河龙王赶紧下跪求救。

   守诚道:“我救你不得,只是指条生路与你投生便了。”

   龙曰:“愿求指教。”

   先生曰:“你明日午时三刻,该赴人曹官魏征处听斩。你果要性命,须当急急去告当今唐太宗皇帝方好。那魏征是唐王驾下的丞相,若是讨他个人情,方保无事。

  于是龙王化作人相托梦恳求唐太宗救他。唐太宗满口答应:“既是魏征处斩,朕可以救你。你放心前去。”

  第二天醒来,唐太宗应是没忘记泾河龙王的重托,和其他大臣们也都说了此事。这好比确实听到了老婆交待的中午要烧菜,可一旦打开野狐、弈客或弈城,你知道的,油锅炸裂了,这“治孤”的妙手还没找到呢。唐太宗就这样,等终于见到魏征时,棋瘾犯了,“一递一着,摆开阵势。”完了,下到午时三刻,一盘残局未终,魏征睡着了并在梦里斩杀了龙王。

  龙王这个死真是太冤了!泾河龙王于是手提血淋淋的首级,高叫:“唐太宗!还我命来,还我命来,你昨夜满口许诺救我,怎么天明时反宣人曹官来斩我?你出来,你出来,我与你到阎君处折辨折辨!”

  于是,我们知道了,唐太宗被泾河龙王索命,最终一命呜呼到了阎罗殿里报到了。但唐太宗作为“真龙”,有主角光环。阎罗殿里的崔判官居然让唐太宗重新复活,条件是办个水陆大会,超度像泾河龙王一样许许多多的冥府孤魂。

  吓得“渰杀我耶,渰杀我耶”的唐太宗从棺材里爬起,最重要的事当然要听崔判官的话办一个最大场面的水陆法会。“海选”的主持人就是玄奘。可观音说了“你这小乘教法,度不得亡者超升,只可浑俗和光而已。”“我有大乘佛法三藏,可以度亡脱苦。”急着想把那些枉死的孤魂野鬼都弄走的唐太宗忙问:“你那大乘佛法,在于何处?”菩萨说:“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,能解百冤之结,能消无妄之灾。”


《西游记》中魏征梦中斩杀泾河龙王

  “蝴蝶效应”告诉我们——蝴蝶轻轻扇动翅膀,就能让地球的另一端带来飓风。而这,正是一盘围棋带来的“西天取经”故事。

  那么,唐太宗和魏征到底下得是什么围棋?能让他忘记“龙命关天”的大事?没错,正是“烂柯”!且听下回分解。